文学网站傍大款

即便拥有较高的人气，为数众多的文学网站要靠自己的力量支撑下去也勉为其难。要使这项产业以更为商业化的方式运作、形成一个完整的产业链，投靠大公司看上去是最为便捷的选择。

7月4日，原新浪网副总编辑侯小强走马上任盛大文学有限公司CEO。这个因为掌舵新浪博客而名动天下的男人用其一贯的快语速宣布：“也许有一天，中国最伟大的动画、电影、游戏将借助这里诞生，每个有阅读能力的华人将来到这里，看到盛大文学闪烁的星光。”

在相继整合了文学网站起点中文网、晋江原创网和红袖添香之后，代理游戏起家的盛大俨然文坛巨擘。暂且不管这种资本和规模意义上的巨擘是否能够在文坛号令天下，起码创办文学网站的人可以借此填饱肚子。2004年收购起点中文网，盛大花了200万美元。

“文学是一个巨大的产业，而规模化经营恰恰是最缺乏的；再者，中国实在太需要尊重不同形式的文学了。”侯小强说。

看准机会的不止盛大，2006年，大众书局耗资百万元收购“逐浪网”；其后TOM传媒又收购了“幻剑书盟”。国家统计局2007年发布的数字显示：中国图书出版市场年销售额约为600亿元，电子书年销售额不足2亿元。电子书似乎还不太符合一般读者的阅读习惯。当然，对盛大来说，电子书显然并非其唯一的收益渠道。

在盛大的盘算中，起点中文网作为内容提供商，凭借网络最强大的作者资源，可以给盛大开发的游戏、动漫、电影等提供素材；同时，盛大通过销售网络小说版权创建无线文学门户网站，给PC和WAP手机阅读用户提供下载资源；当然，他们也不会放过把优质小说包装下线，印刷成实体书出版的机会。

以《鬼吹灯》为例，盛大把“天下霸唱”写的《鬼吹灯》印成简体、繁体中文及外文书籍出版，又配套制作了一系列动漫影视作品之后，总收入共800万元，当然其中将近一半收入进了“天下霸唱”自己的口袋。传统作家？嫉妒去吧。

盛大根据《鬼吹灯》改编的同名网络游戏《鬼吹灯online》也正在送审阶段，预计下半年就会推出，游戏人物原型、情节、环境等均来自同名小说的描述。

现在已经很难求证“网络文学”的出生日期了，十年前一个叫“痞子蔡”的台湾男人以一本《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告诉人们，用键盘敲进互联网的文字可以这样肆无忌惮。这本书的热销带来了网络文学的掘金神话，也招来纷纷鄙夷：这哪是作家，充其量算个写手。

文学网站就在“痞子蔡”们的热情推动下流行起来，到2007年底为止，中国竟有超过1000家文学网站。即便版权有保证的大型网站，也有十几家之多。诸侯林立局面的改变，还有赖于大资本的进入。

起点中文网被盛大收购之前不过是个6个人苦心经营的小网站，年营收300万元，日页面浏览量100万人次，收纳的作品不过2000部三维建模。用创始人、现盛大文学总经理吴文辉的话说，这是“一个上午就能看完的内容”。

4年后，这家网站已经有1000万注册用户，根据CNZZ数据，其日均PV浏览量已经达到1501万人次，日均IP55.8万。注册用户有1000万，俨然是众文学网站的领军人物。侯小强说，起点中文网有其自主发展成的由读者、作者、编辑构成的利益模式，并且与盛大有着相当重合的顾客群，而盛大的资本也能帮起点中文网克服不可能独自跨越的瓶颈。

他们的主流顾客群—被朝九晚五折磨得头晕脑胀的上班族、荷尔蒙过剩的学生、在家闲得发慌的年轻主妇以及痴迷的游戏玩家，却都是在网络文学兴盛之初被文学网站忽视的人群。

重视作者轻视读者是早期文学网站的重大缺陷之一。网站编辑一味地推作品，与读者的交流微乎其微。同时，文学网站没有作协或者相关规则的束缚，作者随心所欲，发文时间和频率都很不确定，常常兴致来了就写，写到最吊人胃口的时候却因为“没有灵感”扬长而去，让读者胸闷许久。

很多文学网站设计出了“读者留言”以及“人气排行榜”之类的内容，试图平息读者们的抱怨。读者留言越多，榜上的位置越靠前，作者就越有可能多拿钱。给多少稿费和福利，也最能体现一家文学网站的实力。

在逐浪网，作者享受“稿费+福利”的双重收益，发文的字数和读者订阅的数量决定了稿费的多少，而上榜与否则属于福利体系中的收益。一本书的版权费中，作者能拿2/3。在起点中文网，作者能拿到版权费的70%，且不论每月得到人气的高低，只要完成写作指标，就能拿到1200元的基本工资。若是排上人气榜的头名，还有1万元的奖金可拿。奇幻小说《善良的死神》的作者唐家三少就因为在起点中文网写作而获得了上百万元的收入，其中稿费40万元，其它则来自版税等。

但是网络永远不缺作者。晋江原创网上的作者有30多万人之多，一个作者想要脱颖而出非常困难。在这样的情况下，VIP收费阅读制度就成了一个一石三鸟的主意：评好作者、增加营收以及反盗版。

晋江原创网以小说的VIP章节为单位进行销售，一位作者每章节的销售收入为0.018元×（VIP章节字数/1000），每次销售金额精确到0.001元。如果某篇作品单章长度为5300字，那么该章节每次销售的金额为0.095元。如果销售了2000次，总收入即为190元。如果签约作品共有50个VIP章节，均保持上述的字数与销售量的话，该签约作品的总收入即为9500元。

在这样的体系下，即便2007年起点中文网把收费总额的70%分给了作者—该金额达到400万元，自己依然有170万元的收入。

这也能够有效防止盗版。网文的盗版有多容易尽人皆知—选中、复制、粘贴。这使得上午在一家网站上发表的文章，下午就可以在一个闻所未闻的网站上看到。各家文学网站为防止盗版屡出奇招，把页面底纹改得花里胡哨、设置专门的字体等等，但是没有比收费阅读制度更有力的了。在晋江原创网和四月天网站人气颇高的作者也顾偕说：“单凭自己的力量很难制止盗版，如果把网络版权卖给网站，再出现被盗的事，网站会出面解决，作者也可以将心思放在写作上。”

但是收费阅读并不是一上来就讨巧的机制。最初试水收费阅读机制的榕树下就因为设定的规矩过于生硬而丢失了一大群忠实读者。榕树下规定首页“以文会友”要收费，个人留言板、个人文集也要收费。除了注册、浏览、投稿和保留已发表的文章不收费以外，其余所有功能几乎“一步一个收费站”。这种举措对认为“网络免费天经地义”的网民来说极难接受，纵然有愿意付费的热心网友，也因为收费方式的落后而感到麻烦重重—交个费得去邮局，等收到阅读权限已经是一周以后，网络时代，谁有这么好的耐心？

当然，在此我们不妨怀旧一下，榕树下开始并不是这样的。榕树下鼎盛时，互联网兴起不久，尚不如今日这般纷繁，上网的人群基本是30岁左右的大城市高端人群，他们非常乐于在一个开放的平台上和别人切磋文字，而丝毫不考虑利益方面的事情。朱威廉( 博客)这样形容当时的榕树下：灯红酒绿的世界，网上有这样一棵树，可以让你回归质朴。

这样的宣言在现在习惯说“看我把你雷得里嫩外焦”的年轻人看来实在太文艺了fusion-360机器人图纸。然而当年的榕树下正是靠这样的气质迅速拢聚了大量的人气，这和现在网络文学的偏娱乐化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在鼎盛时期，榕树下拥有200万的注册用户，日页面浏览量达到500万以上，每日投稿量在5000篇左右。如此人气，难怪朱威廉对循声而来的风投说：“这是一种理想，5000万美元我都不卖。”当然，后来的故事是榕树下先是投靠贝塔斯曼，2006年又被欢乐传媒以500多万美元招致麾下。

在有大资本撑腰之前，逐浪网、起点中文网当年也收到了读者的诸多抱怨。但是资本的进驻，给它们带来了强有力的管理团队和运营智囊团。“被大众书局收购以后逐浪网年收入涨了20倍。有团队和没团队是大不一样的。”逐浪网总经理林虎说。依托大众书局“在电子版权上做文章”的思路，2008年，逐浪网的年收入有望达到1000万元的水平。而在2003年，它只是一个“一个月五六万广告收入已经能养活自己”的小网站。

很多小型文学网站由此相形见绌，但是有一些网站也在做自己的特色。专做女性文学的九界网已经是很老到的出版代理商。它们代理的作品，由香港、台湾和内地的出版社出版的已经达到200部左右，与起点中文网的产量旗鼓相当。

甚至也有“软硬资源双管齐下”的小型文学网站。一家名叫“花雨”的言情小说网站不仅紧紧抓牢了电子版权，占据了腾讯读书网上言情版的超过50%的地盘，还把网站上广受好评的书带到线下。和一般网站出版的实体书不同，花雨出的都是口袋书。如今的花雨也对自己完整的产业链很有信心，声称不排除兼并其他文学网站的可能，也有机会获得风险投资，进一步壮大。

然而侯小强已经不把这些小对手放在眼里了。号称垄断了80%优秀写手资源的盛大文学依仗雄厚的资本实力，购买最好的服务器，聘请优秀的软件工程师，大有横扫网络文学资源的雄心。尽管作为榕树下创始人之一的路金波（网名李寻欢）如今依然不改对起点中文网的评价—没文化，但是却也只能眼看着后者逐渐兴盛起来，并有可能转变传统图书出版的风向。

在盛大、大众书局等整合者的想象中，除了线上到线下，将来一定会把线下的作品带到线上，让电子阅读成为更大众的事情。商业化的大旗已经正式插到了文学的土地上。